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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撒向长虹都是爱

.2007-11-01 .作者:赖全平 .编辑:yanglili
导语:

    我的家乡,闽西小镇,生我养我的故土。1984年,镇上的孤寡老人张五伯家阔别30多年的胞弟张六伯突然从台湾回来,乖乖,除携回不少钞票外,六伯竟从香港抱回一台17英寸的长虹彩电,这对于一个才通电五六年的小镇来说,无疑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乐事,张五伯家有彩电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霎时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当晚,五伯家就早早地挤满了人,大家屏气凝神,羡慕地注视着那位头有点秃的台湾同胞一会儿将室外高高耸立着的天线架扭来扭去,一会儿又乐颠颠跑到电视机前捣弄一番。电视图像忽明忽暗,声音时断时续,色彩也有些不正常,但大家照样看得津津有味,对这神秘的黑匣子赞不绝口。孩子们围着电视机东瞧瞧西望望,愣是不明白这东西的玄奥所在。
 
    记得那阵子正热播武打片《霍元甲》《陈真》,我和父亲都不知不觉成了“武迷”,天天丢了魂似的往五伯家跑。父亲视力不好,无奈家中事又多,常常因为去晚了不得不站在后面,只能雾里观花般地懂个大概。冬天天冷,我和父亲也常冷得直跺脚,但精彩的节目总叫人留连忘返。父亲在我面前曾多次提及也要买台电视让人刮目相看,但我一直认为父亲有口无心穷开心,因为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收入不高,况且正全力攒钱盖房子,哪有余钱买这玩意儿?
 
    1987年,我升入初三。有一天,父亲突然神神秘秘地从城里抱回一台14英寸的长虹黑白电视。父亲说,五伯那种彩电咱买不起,黑白的便宜些,也有好些牌子,我不懂哪种好,也挑了五伯家那款。顿了顿,父亲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挪用的都是盖房子的钱,房子的事以后再说吧。母亲有些怨言,但很快便被拥有电视的巨大惊喜所取代。
 
    那天正是周末,整个下午,我们都蜗居在家,静静地守候在电视机前,看着父亲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只见父亲在竹竿顶部绑上X形的电视天线,又和母亲将竹竿奋力举上阁楼,捆绑在阳台柱子上,继而转啊转的,令我们抑制不住满心欣喜和自豪的是,荧屏上的图像和声音居然比五伯家的彩电还强,或许是因为崭新的缘故吧,我想。为防灰尘入侵,母亲当天下午就缝制好了一块花花绿绿的电视布罩。
 
    更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屋顶上高耸云端的天线架居然成了信息的最好招牌,我家也有电视的消息顷刻传遍了村寨的每一个角落。夕阳西下余霞满天时,我家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孩子,惊喜地问这问那,父亲喜滋滋地将电视抱到厅堂最显眼处,用玻璃柜架着,彰显出十足的富态和奢华。
 
    那年头的电视频道少,能搜索到的电视节目也少,大家天天看得入迷的便是神话剧《八仙过海》。我家的电视虽是黑白的,但图像和声音都超过五伯家的彩电,来我家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多,家里经常人满为患,即便电视剧演完了,屏幕上早已亮出了“再见”字样,大家还是喋喋不休地争论着,显得意犹未尽,久久不舍得散去。
 
    对此,常有人调侃道,生意这么好,不收点门票岂不可惜?父亲总是憨厚地笑笑,继而摇摇头,认真道,乡里乡亲的,收啥子门票啊?你们不来,我们不照样要看?考虑到来的人太多,厅里挤得厉害,父亲又特意叫人做了只大木箱,将电视装在里面,置在院子一角,白天都锁着。每到傍晚,父亲准会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将大木箱搬到院子正前方的八仙桌上,郑重地打开箱锁,撤去电视机前的箱盖子。
 
   那时电视信号一直不好,屏幕上雪花总是很多,沙沙地乱响,真如满天大雪。在大家看得正起劲时,信号也会不时地中断,刮风下雨时尤盛,每每这时,父亲准会蹿上阳台去扭阁楼上那根长竹竿,一有电闪雷鸣,父亲就赶紧拨掉电源和天线。有一天,父亲居然卸下那根摇摇欲坠的长竹竿,另架设一条长线,牵牵连连地一直拖到屋后小山顶的“大铁锅”上,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不叫铁锅,而是什么电视信号接收器。说也奇怪,自从有了那家伙,电视的图像和声音居然清晰了许多,按大家当时的话说,原来都是天线惹的祸,并非电视机本身的错!
 
    1990年,父亲因为私自将烤烟房改建成猪圈,镇里的干部来我家闹着要罚款,父亲自知理亏,但苦于没钱,一味地请求宽限几天,干部们不听,径直冲进屋搬东西,家中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干部们眼尖,竟一眼相中了那口有着牵牵连连外线的大木箱,母亲虽死命地护着哭闹着,但大木箱还是被强行抬往镇政府扣压。当晚,来看电视的村民纷纷谴责干部们的恶劣行径,气愤之余,大家慷慨解囊,凑钱给父亲早日赎回。第二天一大早,父亲便心急火燎地前往镇政府交纳罚金,用三轮车将大木箱载回。父亲说,他到达镇政府时,人家还在做美梦呢,好不容易待到上班,当瞅见自己心爱的大木箱被随意地扔在杂物间时,不知为何,心中涩涩的,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1995年,镇上开始有了闭路电视,谈婚论嫁的小伙子姑娘们纷纷进城抱回大功放大VCD大彩电,除了长虹彩电,也有金星彩电福日彩电熊猫彩电之类的,甚至还有日本“东芝”,我家的黑白电视无疑显得有些过时,土气而寒伧,来我家看电视的人几乎没有了。父亲不甘示后,很快又从城里抱回一台21英寸的长虹彩电,外加一台万利达VCD,全置在厅堂中央,显得气派非凡。每当晚饭过后,一家人准会准时地坐在一起收看“新闻联播”,欣赏欣赏连续剧,也不时地争论一番,快乐而温馨。
 
    不久,有位村民想以低价购买我家那台旧“长虹”,无奈母亲死活不肯,说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贱卖实在不值,也于心不忍,我知道,母亲其实是割舍不下那份与日俱增的情愫。旧电视就这样留在了父母的房里,遇上八岁的女儿和我们争频道时,母亲总是把彩电让给我们看,自己则拉着父亲回房打开旧电视,乐滋滋地观看他们爱看的节目。
 
    多年的长虹相伴,我们都信赖长虹。2000年,世纪之交,妹妹出嫁那天,父亲给的唯一嫁妆便是一台25英寸的长虹彩电。当二位壮汉小心翼翼地从车上卸下大彩电时,我看见妹夫清澈的眼神中旋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和自豪。2002年,妹妹居然又将那台旧电视搬了去,说是要用“小霸王”学习机在旧“长虹”上练五笔打字,我问她干嘛不用大彩电,妹妹笑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理解妹妹的心意,禁不住也微微一笑。
 
    如今,妹妹早已学会了五笔打字,也早已添置了新电脑,那台沧桑的黑白电视也早已被妹妹束之高阁。有一天,妹妹突然来电说,那台旧“长虹”显像管老化,图像不好,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将它处理给废品收购站,我当即应许下来,但父亲不许,说留着或许还有用呢。第二天,父亲和母亲竟心急火燎地赶往妹妹家,将尘封已久的旧“长虹”扛回家,妹妹的“小霸王”也被他们一并带走。
 
    家有大彩电,搬旧电视回来干嘛,我很是不解,慢慢地竟将这事淡忘了。一天深夜,我突然听见父母房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透过门缝一看,我诧然发现父亲和母亲正亲热地坐在一起,每人手里捧着一只遥控器不住地按着,原来他们在玩游戏,年近花甲的父母居然天真得像个孩童。唉,真没想到,这款早已被淘汰掉的旧电视,竟又成了父母欢度晚年的快乐源泉,那一刻,我禁不住感慨万端……
 
    有人说,电视的寿命只有十年,但奇怪的是,这款简朴的黑白“长虹”竟陪伴我们走过了风风雨雨的二十年,却依旧那么完美,那么神圣。不知它,是否也像白发斑斑的父母一样,也快走到了自己的岁月尽头?不管如何,作为我们人生路上的忠实伴侣,它曾给我们带来了太多太多的温馨和快乐,在我们心中,它永远完美,永远那么的令我们魂牵梦萦。

    绵绵长虹路,撒向长虹都是爱!长虹,长虹电视,我们的人生伴侣,教我们如何不爱您,不对您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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